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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刊:手足口病疫情的致命28天护肤DIY
2023-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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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7日电:从第一例患儿死亡到疫情发布,一共经历了28天。

对于一种已经被发现近40年的病毒,确认为何需要4周时间?

28天内,疫情和谣言互相裹挟,在安徽阜阳传播。当真相被公开时,已有700多人感染,10多个孩子死亡。此后,感染者的数量每天都在上升,目前,感染肠道病毒ev71的孩子遍及中国16个省份,人数近两万,已有29个孩子死于此症。

历史惊人地相似——第一个将疫情上报的阜阳医生,就是4年前揭开“大头娃娃”事件的人;而这次签署了被认为“以谎言辟谣言”的新闻稿的官员,正是在“奶粉”事件中被处分的阜阳市副市长杜长平。

阜阳不存在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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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安徽阜阳感染肠道病毒ev71的孩子的增长数字。从2008年4月27日官方公布疫情起,数字一直在攀升。截至5月4日,这座城市已有22名儿童因此夭折。而病毒的感染者,也已出现在包括香港在内的10多个省份和地区。

从第一个阜阳孩子的死亡到疫情公布,其间经历了28天。

上报,还是不报?

贾帅帅这个不到两岁的、可爱的男孩,死于2008年3月28日傍晚。

当天17:30,当阜阳市人民医院小儿科主任刘晓琳交接班时,白班医生告诉她:科里收治了两名“重症肺炎”患儿。刘晓琳还没来得及看病历,其中一个叫贾帅帅的男孩就陷入了弥留状态。“他呼吸困难,吐着粉红色的泡液。”当时在场的一位医生回忆说,“检查后发现,孩子发生了左心衰竭肺水肿。心电监护仪显示,他的心率在减慢,呼吸也逐渐停止了……”

贾帅帅是迄今确认的,第一个因ev71病毒死亡的儿童。

1小时后,死神用同样的方式带走了另一名“重症肺炎患儿”——两岁的方雨倩。护士告诉刘晓琳,前一天病房里死去的一个孩子,与这两人情况很相像。但不少医生都认为,那个孩子的症状很像肺炎。

“普通重症肺炎表现为右心衰,而这3人都是左心衰竭肺水肿。”接受采访时,刘晓琳说。肺炎在这个科室治愈率是98%,但现在,两个半小时内就死了两个孩子。这位有26年临床经验的医生,次日将异常情况上报了医院。

在要不要向院方尤其是市卫生局汇报的问题上,57岁的刘晓琳有过犹豫。2004年年底,震惊全国的阜阳劣质奶粉导致“大头娃娃”的事件,就是从这家医院的小儿科传出去的。“当时,我们主动找到媒体,期待能对公众起到教育、警示作用。但最后舆论铺天盖地地压过来,我们成了罪人。”刘晓琳说,“如果这次的事件也有意外,我会不会又给市里添麻烦?”

3月29日,同样的病症,同样在几小时之内,两个孩子死去了。刘晓琳不再为上报而犹豫,阜阳市卫生局获悉了这个消息。

“当天下午,我们组织了阜阳市的专家,采集样本进行鉴定。”接受采访时,阜阳市卫生局一位副局长说。“我们初步排除了禽流感、sars等病毒,但不能确定这种病毒究竟是什么。”3月30日,又是一天的当地专家检验,但病毒的种类仍无结论。3月31日,阜阳市卫生局向安徽省卫生厅汇报了这几个死亡病例。

当晚,卫生厅从安徽省疾控中心派出的专家抵达阜阳。“但那两天没有出现相似病例,他们就回去了。”刘晓琳叹息说。

省里的专家刚走,4月3日晨,4个月大的张曼丽被送到阜阳市人民医院。当时,这个女孩已出现了呼吸急促等病危症状,几小时后,她死去了。

一名医生透露:早在3月上旬,阜阳市几家医院就陆续收治了此类“怪病”患儿。他们大都被诊断为呼吸道疾病,却又与典型肺炎症状不完全吻合。但直到半个月后,这种异常情况才被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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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稿:“情况并非异常”

4月4日,包括安徽省疾控中心主任任军在内的专家再赴阜阳调查,采样化验。一个家长站了出来——当晚,张曼丽的父亲答应,将孩子的遗体捐献给医院。此前,在“死者为大”的观念下,若干家长都拒绝了这个要求。但最终,这些专家的结果依然是“不能确诊”。接着是第三批、第四批……调查在继续进行。

这确实是一项比较困难的工作——病原的确定需要依靠流行病学调查作为辅助手段,这种调查关系到大量的采样,包括病者身体状况、生活环境等资料的搜集。可以说,从采集标本到最后得出病原,是一个依赖着大量采样、分析的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专家调查过程中,大批疑似患者涌入了阜阳市人民医院、第二人民医院。孩子们大都反复发热,疱疹出现在他们的手部、臀部和口腔。患儿大多来自农村,由于大量劳动力外流,被爷爷奶奶抱着的留守儿童成了医院中的“主力军”。

这种混乱又增加了感染的危险性。接受采访时,中国疾控中心与北京地坛医院传染科的专家们都表示:虽然成人往往不会发病,但经过与患者密切接触后,有携带病毒的可能。这种隐性感染者如果四处流动,就会成为一个个长着脚的传染源。这也是同一个村庄虽然有三四千人,却往往只有一例或几例患者的原因。

如同病毒,流言也在城中传播。有人说这是猪的口蹄疫传到人身上了,有人说是“人禽流感”,还有的直接说“小儿非典”来了!流言让人们更加恐慌,尤其是对封闭的农村居民,这让更多人冲向了医院。混乱中,病毒有了更快的传播速度——专家称,ev71病毒主要通过人群间的密切接触传播,包括飞沫。

4月15日,一篇名为《有关人士就近期阜阳出现呼吸道感染症状较重患儿问题答记者问》(以下简称《答记者问》)的报道,同时出现在包括《阜阳日报》、阜阳电视台等当地主要媒体上。报道是问答式,没有记者署名,也没有注明谁是回答者。

“答者”对阜阳市民称:“最近市里的确收治了几例呼吸道感染并且有严重并发症的患儿,有几例已经死亡。春季是呼吸道疾病高发季节,今年与前几年比较,发病水平并没有增高,此种情况并非异常。”

对“此病有传染性吗”的疑问,这份新闻稿解释到:“经疾控中心专家流行病学调查,表明这几例病没有相互传染联系……患儿家庭及他们所接触的人群,至今未发现类似症状的患者,请转告群众不要担心。”而对“是正常现象吗”的问题,回答是“和正常年份同期相比,没有特殊性”。

但此刻,一群流行病学、临床、检验专家正在紧张工作中。安徽省卫生厅已向卫生部求援。《答记者问》在电视上播出时,卫生部派出的首批专家就在赶往阜阳的路上。16日凌晨,他们到达了阜阳。

谁签署了这份新闻稿?

新闻通稿源于一份6页的打印文件,它在4月14日被发至阜阳主要媒体。第一页的抬头正中央上签着“请××安排刊发——杜长平,14/4”,其后还有第二人的签字——柳廷峰。

文件的前两页是一篇题为“媒体采访疾控中心专家”的文章。就是此文以《答记者问》的形式,一字不差地出现在阜阳媒体上。签字者杜长平,就是2004年因“大头娃娃”事件受到行政记过处分的阜阳市副市长。2004年春,安徽阜阳市189例婴儿因食用劣质奶粉,陆续患上一种怪病——“大头”,其中12人死亡。当时,《信息时报》采访杜长平时,杜称“我不想去引咎辞职,我还想继续干下去,我想找到了工作的薄弱环节和缺点是为了改正,是为了加强。”

疫情公开后,有媒体质疑《答记者问》涉嫌“以谎言辟谣言”。安徽省卫生厅新闻办副主任冯立中表示:《答记者问》不是阜阳市政府提供的,而是专家组的意见。当时社会上谣言比较多,卫生厅和阜阳市政府都认为有必要先公布一些信息。但“《阜阳日报》报道不全面——实际上,专家组的初步诊断意见是呼吸道感染和手足口病。”

记者得到了那份文件,与《阜阳日报》刊登的文章进行对比后确定,两者完全一致——“手足口病”始终没有出现。

另有媒体报道:文件的第二位签字者——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柳廷峰称,4月14日,专家组初步调查结果为“排除非典、禽流感,是一种呼吸系统疾病”,也没有提到手足口病。

是专家没有知会阜阳市?还是阜阳官员隐瞒情况?5月6日,阜阳市卫生局和疾控中心两位负责人向《记者表示:专家没有给出手足口病的结论。

4月15日过后,请假的孩子纷纷被送回了幼儿园,或者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公共场所。但也有细心的家长发现:接下来的两天里,一些幼儿园和医院门口悄然贴出了“关于手足口病的防治措施”的宣传单。

16日,阜阳市颍泉区区直幼儿园召开了“紧急会议”——该园一名叫王震雨(音)的3岁男孩前两天死去了。直到孩子的奶奶来索赔,老师们才知道,他是因“怪病”夭折。幼儿园开始每天给孩子量体温,检查上颚和手足,并每天喷撒“84消毒液”。只要有孩子稍有发热,便让家长领回。这些措施,园方没有任何解释,让家长们莫明其妙。原定18日上午在该园举行的“如何预防春季上呼吸道疾病”的专家讲座也“因故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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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天后,ev71浮出水面

从4月4日阜阳获得首例死者遗体解剖权到4月16日,12天过去了。此时,阜阳市卫生局搜集到的标本,已被专人送到了中国疾控中心病毒所。

“18日,我们拿到了样品。”接受采访时,中国疾控中心病毒所一位权威专家说,“这包括患者的脑脊液、血液等采集液,但却未标明配套的患者的资料。比如病人的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什么都不知道;流行病学调查资料不知道;临床过程也不清楚。”——流行病学调查资料和临床过程对于病原分析非常重要,但如果患者就医前后记录不完全,等他死后再重新回头调查求证将比较困难。

在这位有着留洋背景、受过严格专业训练的专家看来,病因的检定需要非常严密的程序;但在阜阳——这样一个相对落后的内地城市里,医生们的专业程度自然与他相差不少。

在很多患者信息都缺失的情况下,病毒所的专家们开始了的检定。sars、禽流感、猪链球菌病毒……可能的病因都被逐一排除。19日,病毒所实验室的张勇及其它研究人员已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但限于当时阜阳市只提供了一个人的标本,“这不能作为判断这个事件的(依据)。”中国疾控制中心副主任杨维中说。

此时,阜阳当地的“怪病”情况越来越严重。该市卫生部门采集到了更多标本,并送到中国疾控中心。4月23日下午,在5个死亡病例的标本中间,专家检测到了肠道病毒ev71的核酸,并经过测序证实。另外,从21个仅仅表现在只是手、口、足这些部位出现皮疹的轻型病人身上,也检测到了ev71病毒的核酸。

4月23日16:00,实验室的许文波、张勇确定了病因:是肠道病毒ev71。历时5天的“海选”终于结束。

同一天,阜阳当地临床专家和流行病学专家的调查结果,也支持了实验室的这一检测结果。23日23:00,卫生部专家组最终确定,导致传染病的病因就是ev71病毒,由它引起的手足口病,导致22个孩子死亡。

从第一例病儿死亡到检测结果确定,共28天。

“去年山东临沂也爆发过手足口病,最后累计近4万个病例。但是山东省疾控中心在早期就给我们送来了足量且信息完备的样品。且在送检之前,他们已经基本确定了病因为手足口病。”上述中国疾控中心病毒所的专家说。最终,2007年山东省共报告手足口病的死亡率为0.043%。而2008年4月23日,安徽省卫生厅网站首次公开了阜阳疫情数据——截至当天,阜阳发现610名儿童感染ev71,死亡率接近3%。

“我们没有发布疫情的权力”

病原体被确定的消息被放在了安徽省卫生厅网站“卫生信息”分类的“综合新闻”栏中,但这个位置并不醒目。5月6日早晨7点30分,记者从该网站上点开了它,网页记录显示:13天里此条消息“被阅读1379次”。此时,阜阳的感染人数已接近了5000名。

4月24日,《安徽日报》报道了省卫生部网站上的这条消息。但公众常读的《新安晚报》《安徽商报》《江淮晨报》《合肥日报》等报纸,以及当天的阜阳市大部分媒体,都未提及这条消息。面对“迟报瞒报误报”的质疑声,阜阳市疾病控制中心副主任万峻峰多次称:阜阳历史上没有出现过手足口病疫情,也没有实验室检测能力,因此从发现疫情到确定疫情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得到卫生部或卫生厅的授权,是没有发布疫情的权力的。”阜阳当地另一位官员透露。

在25、26日这两天的“媒体空白”中,又有179个孩子患病,1个孩子死去了。27日新华社发布了通稿,但次日的安徽省内媒体再次大部分失语。

4月30日,当记者赶到阜阳人民医院时,除了门诊楼和急救中心在正常地接待其他病人外,由外科楼临时改建的儿科门诊门口,被抱着小孩的家长包围了。

当天下午14:00,一个中年妇女不知为何在门诊楼门口嚎啕大哭,迅速被在场维持秩序的儿科门诊医生劝走;20:30,已经排了4个小时队的402号患儿的奶奶,庆幸地说:“还有9个就轮到我们了!”其他挤在预诊台前的患儿家长们,眉头大都是紧皱的——车子从路上开过去,扬起灰尘,直接扑到离马路3米外的预诊台的他们的身上。“好不容易找关系才进的病房,但里面几乎没有什么消毒措施。地面跟大街似的,没有人拖地,”一位名叫李娟的患儿家长说,“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孩子只是被蚊子叮了,家长就送过来了。”

而在临时划入感染科病区的病房里、走廊上,住满了重症患儿。一位护士正和家长们宣讲有关手足口病的常识:“手足口病有多种传播方式,主要经由胃肠道或呼吸道传染,也可经由接触病人或隐性感染者的粪便、疱疹液等受到感染……”但病房窗外的草坪上就散落着十几堆粪便,紧挨在粪便的灌木上晾晒着20多件小孩衣服。

这一天,阜阳肠道病毒感染病例激增至2477例,其中死亡20例。仍在住院治疗和观察的有702例,其中36例为重症病人。

10多个省份发现疫情

手足口病在安徽阜阳大规模爆发后,全国其他地区均有疫情发生。发稿时,全国共有包括北京、湖北、香港、澳门等16个省份和地区有疫情报告。

记者对近10个有感染病例的省份的疾控中心进行了采访。北京市疾控中心负责人介绍:截至5月5日中午,北京市共报感染病人1482例,但目前无人死亡。而湖北省、江西省、广东省等疾控中心负责人表示,确切感染和死亡数字以官方网页公布数字为准。

尽管疫情在最近一周中有蔓延的趋势,但死亡人数并不多,且无成年人感染病例上报。“疫情不会威胁北京奥运会,”世界卫生组织驻华代表韩卓升表示,“中国卫生部门应该更加开放,及时向公众传播他们应当知道的信息。”

目前,各省疾控制中心的网站上,都将卫生部发布的《手足口病预防控制指南(2008版)》放在了显要位置。但部分省份的卫生、疾控部门对记者依然有戒心——当记者在联系某省疾病控制中心时,对方称“领导病了”。河南省卫生厅官方网站上的最新信息,还停留于4月30日。5月1日,《中国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已正式实施。

“ev71手足病疫情的病因一旦被找出来,病本身就不可怕了。虽然目前没有针对它的疫苗或特效药,但它和小儿麻痹症一样,约有99%的人只会感染病毒、却不会发病。其中极少数发病的人里,又只有更少人会发生致命的合并症。”中国疾控中心病毒所一位专家说,“总的来说,只要早发现、早治疗,ev71引起的手足口病一般能够很快治愈。当然,前提是对大众广泛、正确地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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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的同仁已多次报道了阜阳官方的推诿和阻挠——这并不奇怪,真相的揭示会搞掉一些人的乌纱。但让人感到不解的是,这个地方的民众也被套在了茧子里。

在医院附近的宾馆,很少有能够上网的房间;如果你试图寻找网吧,也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

这是一个信息比较封闭的城市,并对陌生人很有戒心,尤其是疫情发生时。

为寻找一位姓洪的死者,5月3日,《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来到阜阳王店镇后丁营。向当地村民打听起附近的洪姓人家时,他们会马上一脸严肃地盯着你,端详几秒钟,再轻轻地但快速地摇头、摆手,“没姓洪的”。只有在一旁玩耍的小朋友抢着跳过来,热心地介绍:有几家姓洪的——在一片田地的南边。小朋友还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个同学叫洪丝雨(音),他家旁边也是姓洪的,家里有一对双胞胎,前两天生病死了一个。

按孩子所指的方向,记者找到了前洪营村。一路向村中的大人问过去,他们的反应都与后丁营的人们如出一辙——似乎这种沉默是一种默契。有一对夫妻模样村民正在叉草,记者打听后,男子马上摆手说不知道。但记者刚转身,他就跟身边的女人用方言聊了起来:“某某家的双胞胎,前些时候死了一个……”

又是一位路旁玩耍的小朋友将记者带向一户双胞胎人家。“他们是双胞胎,老大走了……”小女孩说。但她领着记者没走几步,就被一位邻居大妈拦下了:“哎呀!你妈在后面喊你呢!快去,回家!”

几经辗转,记者找到了这个不幸的家庭。楼里面是空的,一位曾经的双胞胎父亲坐在石柱旁的凳子上。他曾有过一对双胞胎儿子,老大叫洪显霖(音),老二叫洪显驰(音)。几分钟前他刚从人民医院回来,他的外甥得了手足口病,他去医院帮忙。知道记者的来意后,他沉默地查看了记者的工作证。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开,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现在这里难受,你明白吧?”说着,他握拳捶着自己的左胸。

另一个男子从院外走了进来,他是洪先生的弟弟。兄弟俩各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但现在,4个孩子只剩下了3个。“我当时那个慌啊,现在都想不起是把孩子送到哪家医院了。”洪先生说。阜阳市一共只有两家医院收治患儿,他却已经记不清楚。

这位父亲一边抽着烟,一边吩咐女儿给洪显驰泡板蓝根,“要用开水烫好奶嘴。”他的弟弟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院子里,和洪显驰一起玩。洪先生厉声呵斥弟弟给孩子们吃不干净的果子,弟弟说洗过了,他说洗过也不行,亲手把散落在院里的果子挨个扔了出去。

在半小时的面对面时间里,记者和洪先生相对坐着,大部分时间沉默着,他偶尔开口说两句话,唯一一次显露笑容,是在记者问道:小儿子的身体挺好吧?洪先生的脸顿时有了表情:“对!他身体好,吃饭吃的多,抵抗力好。”说完,乐呵呵地看着小儿子笑,“我现在一天给他换五套衣服。”一秒钟后,他的脸色又转为近乎麻木,“他就比他哥吃的多,所以身体好,也就不会像他哥……”

孩子的妈妈在外面打工,他还没有告诉她大儿子夭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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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阜阳市卫生局相关负责人

“时间花在了大量采集标本上”

2008年5月6日,就阜阳市卫生部门在此次疫情中所做的工作,该市卫生局副局长严伟、市疾控中心副主任万俊峰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的专访。其间,严伟激动地说:“我们从没想隐瞒什么,从没想向国家、公众和媒体遮掩什么”;万俊峰则表示:“我们要从非典、禽流感、还有2004年的大头娃娃事件中吸取教训,阜阳这个环境太敏感了。”

:3月29日,有医生向院方和市卫生局汇报3位幼儿迅速死亡的情况。但3月31日,市卫生局才向安徽省卫生厅上报。为什么上报是在两天后?

严伟:我们29日接到报告当天,市卫生局就组织了分析会,与会者是本市呼吸病科、小儿科、传染科的专家——他们曾在2003年参与了sars的防治工作。第二天,我们组织这些专家又召开了一次会议。

当时我们排除了流感等常见病毒,认为可能是发热引起的重症肺炎,但不能确定。所以3月31日,我们向省卫生厅提交了书面报道,请求技术支持。这是市卫生局第一次向省卫生厅上报此次病情。

:31日异常情况上报省卫生厅后,为什么在两周后的4月15日,省厅才向卫生部求援?

严伟:31日向省卫生厅上报后,当晚,相关领域的5位专家就赶到了。他们都是省里流行病学临床领域的顶级专家,对当时的临床病例做了分析,还有流行病学分析。确定是否为传染病,关键在于流行病学调查和实验室检测,病例间的关联性也很重要——这不像公众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在这十多天的时间里,走遍了患者的家庭所在地,试图在患者之间找出关联性,但始终无法找到。

:有报道说4月4日,一例死亡患儿家长就同意了捐献遗体,第一例标本是这个时候拿到的吗?

严伟:不是。4月5日17:30,就标本采集的一系列问题,省疾控中心任军主任召开会议。首先,这必须获得患者家属同意;其次,必须保证操作安全性,操作的一系列过程都需谨慎。5日晚,省疾控中心检验科科长和市里的病毒专家,才完成了首例死亡患儿标本取样。

标本分为两份,一份留在市里,市里专家们做细菌学检测;另一份送到省里做病毒检测。

后来,省里派来第三批专家,这时候卫生部的专家也参与进来,大家一致要求大量采集合格标本。于是,我们开始搜寻所有病人的血液、粪便标本,尽可能多。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没有大量合格的标本采集,就无法做实验室检测,从而无法弄清病因、病源。也正因为这个大量的采集送样、检测过程,我们花费了一段时间。

病因迟迟查不出,说实话心里很急,对公众没有交代。作为行政人员,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去隐瞒。这一个月来,我们的工作经得起调查和时间的检验。

:阜阳其他官员曾对媒体表示,该地区没有出现过手足口病疫情,没有经验,所以导致检测遇到了困难。阜阳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手足口病?

严伟:它是一种常见病,只是以往大都是轻症,没有引起一般医生的重视。以往的那些手足口病,也无法判定是否由ev71病毒引起。

:安徽省的专家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当时《阜阳日报》对他们的说法有误解之处——没有发布他们怀疑手足口病的消息。事实是这样吗?

严伟&万俊峰:对这次手足口病的研究,专家组的意见也是一个逐步完善的过程。当时15日送给市里媒体刊发的结果里,的确没有提到手足口病,当时也缺乏证据。外界说我们隐瞒,没有的事。我假如当时就把一些不明原因的死亡病例向社会公布,那才会引起更大的混乱。

:针对此病的预防与治疗,市里还采取了哪些主要措施?

严伟:除了在全市开展爱国卫生运动,还有对全市5岁以下儿童建立健康档案。乡村两级卫生干部实行“一包一户”责任制,平均下来每位乡村干部负责十几个孩子,每天都进行巡查,一旦发现不明原因发热,立即送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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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ev71首次从加利福尼亚患有中枢神经系统疾病的婴儿粪便标本中分离出来。1974年,这类病毒被首次公开报道,此后ev71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十多次爆发与流行,全世界很多国家和地区,如澳大利亚 、瑞典 、日本、保加利亚、匈牙利 、马来西亚、新加坡、中国香港、中国台湾 、中国大陆等,先后报道了ev71的感染和流行情况。

其中有3次大的流行:1975年保加利亚大流行,共有705名患儿受到感染,其中149例发生急性弛缓性瘫痪,44例死亡;1997年马来西亚大流行,共有2628例发病,39例急性脊髓灰质炎样麻痹或无菌性脑膜炎,30多例患儿死亡,其平均年龄1.5岁;1998年中国台湾地区ev71大爆发,共发生129106例手足口病和红斑疹,其中405例为严重的中枢神经系统感染,78例死亡,死亡原因主要为由中枢神经系统感染而导致的肺水肿和出血(83%),91%的死亡患儿小于5岁。台湾在2000年又有一次ev71大爆发,这次有80677人染病,41人死亡。

自1997年来,ev71病毒的流行在亚太地区呈上升趋势。而从1999年开始,中国广东、福建、上海、重庆等地区报告局部流行ev71感染,发现ev71是中国南方地区手足口病的主要病原之一,中国内地的ev71毒株在种系进化上有较高的同源性,与台湾地区大部分分离株亦有90%~91%的核苷酸同源性,但大陆ev71引起的手足口病和神经系统症状较轻,有别于1998年台湾地区的ev71大爆发。

ev71的症状、传播与治疗

人类肠道病毒ev71是小rna病毒科,肠道病毒属成员。不同的亚型感染后临床症状不完全相同,通常主要引起患者手足口病(hfmd)和无菌性脑膜炎、脑干脑炎和脊髓灰质炎样的麻痹等多种与神经系统相关的疾病,致残及病死率较高。

目前,人类是ev71病毒唯一已知的自然宿主,病毒主要通过人群间的密切接触传播,病毒经过被感染者的口鼻分泌物、粪便和飞沫等传播。中国大陆ev71的分子流行病学资料还不完整, 采样标本主要来源于手足口病患者。

统计资料表明,感染ev71病毒发病后,重症患者病死率可达10%~25%。由于迄今没有特效的抗病毒药,辅助治疗手段尤其重要,其治疗效果就与发病地方的整体医疗卫生条件紧密相关。

ev71病毒的实验室诊断

肠道病毒的常规诊断为病毒分离培养和血清学方法,繁杂费时,无法满足病毒流行期间同时处理大量样本的需要。逆转录聚合酶链反应(rt—pcr)技术克服了以上缺点,已成为肠道病毒感染快速诊断的重要手段。

世卫专家:中国仍需完善疫情报告制度

“从省一级向国家级上报的过程中,就算现阶段没搞清楚疫情发生的真实原因,或者没有完全了解发生了哪些异常情况,也要先上报,争取时间”

就中国各地出现的ev71病毒引发的手足口病疫情,世界卫生组织驻华代表hans troedsson(中文名韩卓升)博士于5月5日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的专访。

自2007年9月起,韩卓升被任命为世界卫生组织新任驻华代表。他拥有20多年国际卫生的工作经验,1990年加入世界卫生组织,并在非洲地区、孟加拉、以及世卫组织总部等地工作。于2004~2007年出任who驻越南首席代表,在此期间,积极参与该国禽流感的控制和卫生体制改革。

韩卓升刚到中国上任6个月就遇上ev71病毒引发的手足口病疫情爆发。5月4日在北京召开的记者会上,韩卓升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手足口病疫情是否已经或何时会达到最高峰,虽然疫情被迟报,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病例的发现,他相信此次疫情的爆发并不能构成严重威胁,“ev71病毒主要影响的人群是儿童,我想它不会破坏到今年8月8日开幕的奥运会和其他即将举行的活动。”

安徽3月初便已发现疫情,但截至上周才对外公布情况。国内一些媒体纷纷批评当地官员,称责任人应该被撤职。韩卓升否认了地方政府在疫情爆发初期进行了隐瞒的说法,“省级政府之所以推迟了报告,是因为他们没搞清楚不同病例的发病原因到底是什么。最坏的情况就是疫情持续恶化。现在庆幸的是,我们已经找到了疫情的原因所在,而且中国政府已经在采取行动,世界卫生组织也在向中国提供技术建议与支持。”

上周世界卫生组织发布了一个警告,指出在中国爆发的疫情很有可能会再持续几个月,因为病毒在炎热的天气条件下也可以存活。世卫组织建议要经常消毒、频繁洗手,在疫情严重的地区关闭学校和托儿所,以此防止疫情进一步扩散。

:今年手足口病疫情跟前几年疫情的区别在哪里?为什么ev71病毒引发的疫情会导致这么多人死亡?是当地的医疗条件差,还是病毒发生了变异?

韩卓升:病毒没有发生变异,还是ev71病毒。中国政府从实验室得出的该病毒的基因序列显示,这个病毒是一个亚种,在中国以前就有,不是新出现的。去年在山东就有近40000人感染了该病毒,15人死亡。此次疫情与往年疫情的唯一不同之外在于它在初期就出现了很多死亡病例和重症病例,疫情比较严重,而且很多病例并没有呈现典型的临床症状。但是一旦病因得到确认,地方卫生部门就立即上报了卫生部。在确定了病因之后,疫情发展就开始减速了,并恢复正常。现在疫情的情况与往年的情况大致相同。

:既然这个病毒以前就有,那为什么这次花了这么长时间才鉴定出来呢?

韩卓升:这次许多被ev71病毒感染的手足口病病例都没有体现出典型病症症状,比如在很多患者的手、脚和臀部没有出现皮疹和水疱,再加上他们确实是死于呼吸道疾病,这就给专家诊断带来了困难,不能在第一时间马上确认病因,使得疫情被迟报。

(编者注:中国疾控中心病毒病研究所的洪坤学研究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对于部分病例没有体现出典型症状这一现象,目前还不清楚原因。一般来说,同一类病毒表现出不同症状,与病毒种类和感染群体都有关,前者关联性更强一点,同一类病毒,不同毒株导致的症状不同,这在流感、hiv等其他病毒中都存在,这次的情况也并不很特殊。另外,有一种观点认为,这次病毒与往年相比毒力有增强。但迄今没有充分证据支持这一观点。一般来说,某一类病毒的毒力增强都跟变异有关。)

:你在5月4日的记者会上提到,从这次手足口病疫情来看,从省一级到国家级的疫情报告制度方面尤其需要得到完善。具体指什么?

韩卓升:疫情上报工作的重中之重在于不让疫情延误的情况发生,不要错过防控时机。有时候确实需要加快疫情上报的进度。尤其是从省一级向国家级上报的过程中,就算现阶段没搞清楚疫情发生的真实原因,或者没有完全了解发生了哪些异常情况,也要先上报,争取时间。中国的疾病预防和控制系统在过去的几年中已经有了很大进步,但我想在这方面还需要加强。

另外,卫生部门也应该更加开放,及时向公众传播他们应当知道的信息,不要让更多人受到伤害。

:你如何评价中国政府在此次手足口病防治工作中的表现?

韩卓升:我最近一直在跟卫生部的一些官员开会和交流情况。他们在疫情防治问题上处理得简洁、高效,采取了及时、正确的行动,提高了病例的管理和救治水平。在整件事情上指挥得当,而且积极采纳世界卫生组织给他们的建议,避免了更多的人死亡,制止了疫情的快速蔓延扩散。卫生部门面向社会开展的公共卫生教育活动也进行得很顺利,取得了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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